1200余件野生動物制品中，有近千根高鼻羚羊角，羚羊角的價值便高達1986萬元。一個跨越湖南、福建、廣東、浙江、安徽、河北、遼寧、吉林、黑龍江等多個省份乃至海外、規(guī)模龐大的野生動物交易“地下黑市”開始暴露在陽光之下——
法制周報記者 李翔 通訊員 羅亞瑩
近日，寧鄉(xiāng)市檢察院提起公訴，一起特大非法收購、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案在法院公開宣判，主犯陳肖任、任學、魏力力、伍向西、蔡永5人犯非法收購、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罪均被判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至5萬元不等;其余12名被告人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6個月至拘役5個月不等，并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至5000元不等。
快遞暗藏玄機
牽出地下交易產業(yè)鏈
家住寧鄉(xiāng)的王沛做夢也沒有想到，無意中購買的幾塊佛牌，竟會給自己帶來這么大的麻煩。
2019年1月，他在朋友圈里看到微信好友蔡永分享的一套8塊的“十二生肖”守護佛，頗感興趣。經了解得知是非洲象牙制成的，便以6588元的價格購買了這套佛牌，并以快遞的形式寄送到自己家中。
2019年3月10日，寧鄉(xiāng)市森林公安局接福建仙游縣公安局森林分局辦案協(xié)作函后，發(fā)現(xiàn)王沛與蔡永存在非法交易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這一線索。3月12日，警方通過快遞單找到王沛，在其家中查獲8塊佛牌。經鑒定，象牙佛牌為哺乳綱長鼻目象科現(xiàn)代象象牙制品，涉案價值為8750元。
5月6日，王沛主動前往寧鄉(xiāng)市森林公安局投案，上繳了涉案野生動物制品?！拔乙郧安磺宄召徱吧鷦游镏破肥沁`法的，認為收藏是社會的普遍現(xiàn)象，在網上能買到的都是合理合法的，誤把這些東西當成了藏品。”王沛后悔不迭。
數(shù)日后，蔡永被抓捕歸案，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實。
很快，警方發(fā)現(xiàn)，這幾起案件不過冰山一角，隨著蔡永等“地下販子”相繼被捕，一個跨越湖南、福建、廣東、浙江、安徽、河北、遼寧、吉林、黑龍江等多個省份乃至海外、規(guī)模龐大的野生動物交易“地下黑市”開始暴露在陽光之下。
無人簽收的神秘快遞箱
“幕后黑手”究竟是誰?
這是一條集收購、運輸、銷售為一體的野生動物制品交易產業(yè)鏈，涉案人員多、地域廣，交易數(shù)額巨大，情況極其復雜，且多通過微信、QQ等網絡平臺看貨、談價，利用快遞、物流等手段實施非法收購、運輸、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等犯罪行為，除現(xiàn)金、銀行卡、微信、支付寶等常規(guī)支付方式外，甚至使用第三方地下錢莊進行資金結算，以逃避偵查。
“深挖上下游犯罪和追查涉案野生動物制品，是本案偵查工作的重點，證實查獲的實物與交易物系同一物品更是偵查工作的難點?！背修k檢察官表示。
據(jù)蔡永交代，他的部分野生動物制品是在一個叫陳智華的福建人處收購的。
很快，陳智華被捕，從他的住所內搜出了47根羚羊角。后經鑒定為哺乳綱偶蹄目?？聘弑橇缪驅儋惣恿缪虻慕?，屬于國家一級重點保護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經認定，羚羊角單價為20000元/根，涉案價值為94萬元。
陳智華供認出了上線任學。任學被捕后，警方一路順藤摸瓜，相繼控制了任學的上線魏力力和任學出售羚羊角的主要下線伍向西。
與此同時，5只神秘的快遞箱在哈爾濱被警方截獲，稱重儀顯示，這幾只大箱子共重達83.1公斤。打開一看，5只快遞箱內，各有幾十到上百根的高鼻羚羊角，密密麻麻地堆放著，總數(shù)共有467根，涉案價值近千萬元。
原來，2019年10月底，魏力力與任學商量著在近期交易野生動物制品羚羊角一批，打算在年底狠撈一筆。11月1日和11月3日，魏力力分兩批將467根羚羊角通過快遞郵寄給任學。但因任學已于11月1日被寧鄉(xiāng)市森林公安局抓獲，上述兩批羚羊角制品到達收貨物流點后無人簽收。11月10日，在退回魏力力寄送物流點途中，被寧鄉(xiāng)市森林公安局查獲。
經過調查，警方發(fā)現(xiàn)，魏力力也并非真正的“幕后黑手”，他的背后還另有“大老板”，這批羚羊角中有352根就是通過這一“幕后黑手”流向全國各地的。
經層層深挖，最后，一個叫陳肖任的人進入了警方的視線。陳肖任是吉林人，以經商為業(yè)。據(jù)魏力力交代，此人手里還有大量的野生動物制品，但陳肖任警惕性極強，交易時從不露面，平時都通過微信進行線上交易。此外，陳肖任還雇傭了一個叫孔麗麗的女人替其看管庫房和貨物，每次交易時便讓孔麗麗根據(jù)指令，帶領“顧客”在倉庫里驗貨、稱重并接收貨款。
2019年12月，寧鄉(xiāng)警方根據(jù)魏力力的供述，遠赴黑龍江綏芬河，通過微信視頻通話的方式，讓魏力力在視頻中對交易倉庫的具體位置進行了指認。經過幾天的籌劃，12日，警方順利將孔麗麗抓獲，在其為陳肖任租賃的倉庫內查獲羚羊角394根。
原來，陳肖任從俄羅斯收購羚羊角后，通過他人帶入境內，安排王季安、孔麗麗夫婦接收、保管羚羊角(包括幫陳肖任租賃倉庫、日常通風維護等)，并由他們帶購買人驗貨、稱重以及收取貨款，待交易完成后再將貨款現(xiàn)金存入陳肖任指定的銀行賬戶內。
拒不認罪
手機數(shù)據(jù)“開口說話”
陳肖任到案后，一直以“零口供”面對訊問，認罪態(tài)度惡劣。
一方面，他在大量證據(jù)面前，拒不交代其犯罪事實，矢口否認自己雇傭孔麗麗、王季安等人實施非法收購、出售野生動物制品的行為，甚至狡辯稱自己從未從事過野生動物制品方面的交易。
另一方面，在魏力力、孔麗麗到案后，陳肖任仍多次通過微信、QQ等方式，詢問兩人情況，并于2020年1月11日關注“寧鄉(xiāng)森林公安”微信公眾號，企圖了解案件進展情況。并對涉案手機微信中的微信好友、與涉案人員的聊天記錄等重要證據(jù)全部刪除，企圖毀滅犯罪證據(jù)，隱匿犯罪事實。
針對這一情況，偵查人員通過調取后臺記錄、還原手機數(shù)據(jù)，徹底粉碎了陳肖任等抱有僥幸心理的犯罪分子逃脫法律制裁的幻想。
根據(jù)魏力力、孔麗麗等人的供述，陳肖任的大部分交易都是通過昵稱為“莫斯科專柜一手批發(fā)”的微信號進行的，但陳肖任在接受訊問時只承認昵稱為“Mr.chen”的微信號是自己的，否認昵稱為“莫斯科專柜一手批發(fā)”的微信號系其本人使用。
但偵查人員調查發(fā)現(xiàn)，“莫斯科專柜一手批發(fā)”的微信號不僅有給陳肖任手機充值的記錄，也有與陳肖任微信號“Mr.chen”轉賬的記錄，甚至還有給陳肖任所居住的小區(qū)交納物業(yè)管理費和給陳就診的醫(yī)院交納診療費的記錄。且根據(jù)湖南云電司法鑒定所出具的司法鑒定意見書，以上兩個微信號均在偵查機關扣押的犯罪嫌疑人陳肖任的蘋果手機上進行過登陸，故能證實昵稱為“莫斯科專柜一手批發(fā)”的微信號系陳肖任本人使用。
此外，魏力力等人供述與陳肖任交易羚羊角，與孔麗麗供述其幫助陳肖任保管羚羊角，且多次受陳肖任指令出售羚羊角給魏力力等人的事實相吻合，微信、QQ的相關聊天記錄也能提供佐證，且涉案人員的銀行流水與他們本人的供述能夠相互印證。
綜上，承辦檢察官認為，陳肖任雇傭孔麗麗與魏力力進行兩次羚羊角買賣、與林輔進行一次羚羊角買賣的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應當以涉嫌非法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罪追究其刑事責任，且應認定為主犯。
由于此案是一系列野生動物制品交易的網絡犯罪，涉及地域廣、人員多，且大部分犯罪嫌疑人反偵查能力強，寧鄉(xiāng)市檢察院在獲悉該案后，承辦檢察官迅速進行提前介入，全面引導森林公安機關偵查取證。
經過長達9個月的追捕，17名被告人相繼歸案，共查獲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1200余件，涉案金額高達2600萬余元。
2020年5月22日，犯罪嫌疑人陳肖任、魏力力、蔡永等17人涉嫌非法收購、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罪，被寧鄉(xiāng)市檢察院提起公訴。9月27日，該案在法院進行公開開庭審理，在扎實的證據(jù)體系下，14名被告人當庭表示認罪認罰。12月1日，法院經審理后，依法作出了上述判決。
(以上人名均為化名)
檢察官手記：
該案中，不少犯罪嫌疑人供述其購買羚羊角等野生動物制品是為了給自己或家人治病，且不論羚羊角治病是否真的有科學依據(jù)，但獵捕、食用野生動物，收購、運輸、出售國家重點保護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及其制品等行為都是法律明確禁止的違法行為。
此外，利用虛假的身份信息、物品信息，通過網絡平臺交易、物流企業(yè)運輸，成為該案“地下販子”們非法收購、運輸、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罪的主要途徑，暴露出當前部分物流公司存在監(jiān)管不嚴等問題。對此，寧鄉(xiāng)市檢察院已建議森林公安機關將相關線索移交當?shù)毓矙C關和郵政管理部門，依法對違規(guī)開展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及其制品運輸?shù)奈锪鞴居枰宰坟煟瑥纳鐣卫韺用娑伦∫吧鷦游镏破妨魍┒础?/p>
責編：廖悠悠
來源：法制周報
